《红楼梦》:平儿拒绝贾琏求欢后,为什么被骂作“蹄子”?

平儿给贾琏收拾行李,在枕套中发现一绺女人的头发。她没告诉王熙凤就去问贾琏。夫妾二人因抢头发互动中,贾琏情动向平儿求欢。平儿挣脱后跑到窗外说话,此时曹雪芹写了一个有意思的细节。

原来平儿刚出去,王熙凤又一次闯进来。如果她当时顺从贾琏,势必会被凤姐撞破二人好事。

即便如此,王熙凤还含沙射影说二人一起在屋里才好呢。意思是孤男寡女正好如意。

平儿作为贾琏的通房丫头,有陪侍的权力和义务。却由于王熙凤“嫉妒”,不许她亲近贾琏。

平儿之前挣脱贾琏求欢,就是忌惮王熙凤发现后不依不饶。以她对凤姐的了解,不会放心让她与贾琏独处。既然刚才出去进来又出去,极有可能还会杀一个回马枪查看。

果不其然,平儿才跑出来,王熙凤又一次进来了。这种不信任让平儿很是堵心,一听王熙凤还挤兑她,当时也不乐意了。

(第二十一回)凤姐儿笑道:“正是没人才好呢。”平儿听说,便说道:“这话是说我呢?”凤姐笑道:“不说你说谁?”平儿道:“别叫我说出好话来了。”说着,也不打帘子让凤姐,自己先摔帘子进来,往那边去了。凤姐自掀帘子进来,说道:“平儿疯魔了。这蹄子认真要降伏我,仔细你的皮要紧!”贾琏听了,已绝倒在炕上,拍手笑道:“我竟不知平儿这么利害,从此倒伏他了。”

曹雪芹写贾琏夫妻妾三人的关系,将贾琏之俗,凤姐之威,平儿左右周全,没有自我权益保障的现实体现得清楚。

不过本文不讲三人的细事,而要说一下王熙凤“骂”平儿的“蹄子”,是什么意思。

要知道王熙凤进来时只以你我称呼,在平儿摔帘子进房不理她时,才用了“蹄子”二字,显然是“贬义词”。

那么,“蹄子”是什么意思呢?这两个字在《红楼梦》里还真不鲜见。

首先,“蹄子”是明清时期对年轻女性的一个“戏称”或者蔑称,可以用在年轻女儿、亲近晚辈、年轻姐妹和主仆之间。

称呼人往往会在蹄子之前加上前缀,比如“小”蹄子,“浪”蹄子,“笨”蹄子,“坏”蹄子等等,可以表示生气、调侃、宠溺甚至不屑等各种情绪,不用直呼其名却让人达知其意。与“丫头”的意思相类似。

其次,关于“蹄子”的出处,一般认为与偶蹄动物的蹄子有关。比方牛、羊、猪一类的蹄子两分,类似“丫”字,也是寓意丫头。

这与北方称呼“犊子”为男孩子的意思类似。初生牛犊不怕虎。

最后,蹄子与丫头不同的地方在于,蹄子的“蔑视”之意更重。丫头指女儿,蹄子却由动物指女儿,算是民间俚语的世俗化。

《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第四十四回:“他竟直闯第一座上,高声问道:‘那一个是秦淮河的蹄子?’”

这里的“蹄子”代表蔑视,又不完全是“坏”的意思。

而《红楼梦》里有太多的“蹄子”称呼语。

(第十六回)凤姐听了笑道:“我説呢,姑妈知道你二爷来了,忽剌巴儿的打发个屋里人来了!原来是你这蹄子闹鬼!”

王熙凤赞平儿鬼机灵,反应快,用了“蹄子”,既是戏谑,也是肯定。

(第四十四回)贾母因又骂:“平儿那蹄子,素日我倒看他好,怎么暗地里这么坏。”

贾母发怒认为平儿背后对王熙凤不恭顺,骂“蹄子”就有恨意。包括紫鹃试探贾宝玉惹祸,贾母也是一见她就发火,直呼她“你这小蹄子……”

总之,“蹄子”称呼不算好话,表示亲近也是戏谑之意。本意与丫头类似,却比丫头更不尊重。

清代梁绍壬 《两般秋雨盦(ĀN)随笔·仔》有与“蹄子”相关的解释:“案,仔即崽字,音宰。《水经注》云:‘孌童丱(KUÀNG)女,弱年崽子。’是其所本。至北人则以为骂詈(LÌ)之词,与‘羔子’、‘蹏(TÍ)子’等矣。”

《红楼梦》中类似“蹄子”这种现代人已经较少使用的语汇还是很多。比如第五十六回有个“内壸近人”等,这些多了解一下也挺有意思,倒也不能囫囵吞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