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有时候是一件很复杂的事,在很多时候,我们很难凭借一两件事,对一个人下一个准确的评价。
贾琏在《红楼梦》中的大部分时候,都是一个花心大少,似乎毫无底线可言。可是,当他听说旺儿家的小子不成器,还想娶彩霞的时候,立刻就站在了这个丫头的身边,让林之孝好好教训一下旺儿小子;当他听说贾雨村为了讨贾赦欢心,强抢了石呆子的扇子时,也会不满地驳斥贾赦:“为这点子事,弄得人坑家败业,也不算什么能耐。”为此,他还挨了贾赦一顿板子。
这样的贾琏,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我们很难给他下一个准确的评价。
王熙凤在《红楼梦》中,也是一个出了名心狠手辣,她曾经“毒设相思局”,害死了贾瑞,也曾经为了扳倒尤二姐,闹得宁荣二府不得安宁,甚至还要在事后除掉张华父子。可是,她也曾经很真挚地帮助过刘姥姥,也曾经很大方地把自己的衣服送给邢岫烟。为了贾府,她也三番五次,典当自己的首饰。
这样的王熙凤,我们究竟该如何评价?这也是一个难题。
在《红楼梦》中,像贾琏和王熙凤这样性格负责的角色,还有很多,诸如王夫人的陪房周瑞家的。
这个女人,在贾府中有着较高的地位,一般人还真是不入她的眼。可是,也就是这个平日里趾高气扬,连女婿被官府抓了,都认为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求求主子”就可以摆平的人,却对刘姥姥伸出了友善的手。
如果没有周瑞家的帮助,刘姥姥是绝对进不了贾府的,荣国府门口那些门子,都是要收受了好处,才会替你传进去的。刘姥姥的故事,也势必会在贾府门口就被画上了一个句号。可是,正是因为有了周瑞家的帮助,刘姥姥才有了拜见王熙凤的机会,才有了后来的刘姥姥畅游大观园,才有了“偶因济刘氏,巧得遇恩人”,才有了《红楼梦》中另一段报恩的故事,弘扬了人世间最大的善事。
可是,当迎春房里的大丫头司棋被撵时,周瑞家的嘴脸又是那么丑陋:“太太不许多捱一刻!你又有什么道理?我们只知尊太太的话,管不得许多!”……“你如今不是二号小姐了,若不听话,我就打得你!别想着往日姑娘护着,任你们作耗,越说着你,还不好好地快走,如今和小爷拉拉扯扯,成个什么体统!”
此时凶神恶煞一般的周瑞家的,很难让我们和那个帮助刘姥姥的周瑞家的,联系在一起。然而,这两张面孔,确确实实都是周瑞家的。人性的复杂,在周瑞家的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而周瑞家的做得最阴险的事,还是算计王熙凤。
对于王熙凤这位当家奶奶,周瑞家的早就怀恨在心。虽然她们最初都是王家人,都因为两家联姻,来到了贾家。可是,当王熙凤毫不留情地要撵走周瑞家的儿子时,这对主仆之间,大概已经势同水火了。
两个不起眼的婆子,为周瑞家的算计王熙凤,提供了千载难逢的机会。这两个婆子,得罪了尤氏,按照王熙凤的安排,是要等着过了贾母的寿日,再处理这两个婆子。可周瑞家的拿着鸡毛当令箭,出了王熙凤的房门,就让人将两个婆子捆了起来。
也正是因为这个时间差,王熙凤被邢夫人抓住了把柄,当众斥责她不该在老太太的寿日“折磨人”,臊得王熙凤面皮发紫,回到房里独自垂泪。
这可真应了王熙凤当年那番话,“这些管家奶奶们,哪一个是好惹的?”略微有一点不当心,就会进了她们的圈套,让自己陷入完全被动的局面。
人性最复杂的一面,在周瑞家的身上,被发挥到了极致。这也是《红楼梦》的作者,在塑造人物方面,最成功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