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父姨夫,舅的媳妇”,这是传统意义上的“三不亲”。从这个角度上说,作为舅妈的王夫人,不喜欢丈夫的外甥女林黛玉,似乎无可厚非。毕竟,血缘关系很重要,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很难建立起真正的亲情。
不过,王夫人对林黛玉,似乎并不仅仅停留在不喜欢的阶段,更是渐渐发展成了讨厌,甚至是恨之入骨。那个“眉眼有些像你林妹妹”的丫头晴雯,让王夫人恨得咬牙切齿,死后还要将其挫骨扬灰,其实就是作者在暗示我们,王夫人对林黛玉的恨。
林黛玉是一个很懂事的女孩儿,从进贾府开始,就“时时在意,步步小心”,生恐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让主人家心里不满。她在王夫人面前的表现,一直堪称完美,回答问题不卑不亢,大方得体。为什么王夫人就是容不下这么一个纯真娇弱的少女呢?
其实,我们只要看看,探春是如何对待王熙凤的,就很容易理解了王夫人对林黛玉的厌恶和痛恨。
很显然,《红楼梦》沿用了满清的一些习俗,其中一点就是家中的姑娘十分尊贵,比媳妇们的地位要高得多。所以,林黛玉初进贾府的时候,就可以和贾府三春一起陪贾母吃饭,但作为孙媳妇的王熙凤和李纨,则需要在旁边布菜盛汤,小心服侍。所以,在贾母房里,永远都有贾府几位姑娘的座位,但李纨和王熙凤,只能站在地上,就连王夫人,都要等贾母允许,才可以坐下。
如果说这是当时贵族家庭,约定俗成的规矩,王熙凤和李纨倒也没有什么好抱怨的。她们在娘家的时候,她们的嫂子也必定是这么服侍她们的。可是,探春在对待嫂子王熙凤的态度上,却颇为耐人寻味。
平儿曾经说过,在王熙凤那些大姑子小姑子之中,她最怕的就是探春。为什么?这并不仅仅因为探春是最精明的那一个,更在于探春从来都不肯给王熙凤留半点面子。
赵姨娘的娘家兄弟死了,王熙凤不过打发平儿来说了一句,“恐怕奶奶和姑娘不知有旧例,若照常例,只得二十两”,探春登时就恼了,拿着平儿撒了一顿性子,说“你主子真个倒巧,叫我开了例,她做好人,拿着太太心疼不着的银子,乐得做人情”。
其实,王熙凤打发平儿来说这件事,只不过是怕探春犯错误,惹人背后议论。可探春却丝毫不留情,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点面子都没给王熙凤和平儿,最后还认为,自己被奴仆们刁难,都是因为王熙凤“素日当家,使出来的好人”。
贾府的奴仆刁蛮,是有着极其复杂的原因的,连王熙凤都数次差点“落了她们的口实”。她们的刁蛮,其实真的怨不着王熙凤。探春如此撒性子,不过是因为仗着自己身为贾府的姑娘,比王熙凤这个媳妇要尊贵。
后来,迎春的奶妈偷了迎春的累金凤,迎春不能辖制,探春也把这笔账算到了王熙凤头上。她命人叫来平儿,好一番数落,“你们奶奶可好些了?真是病糊涂了,事事都不在心上,叫我们受这样的委屈”……“是谁主使她如此先把二姐姐制服了,然后就要治我和四姑娘了”。
说实话,探春这几次找王熙凤的麻烦,王熙凤真是比窦娥都冤。可是,贾府中的小姑子,就是这么理直气壮,对待嫂子们一点都用不着客气。
可想而知,当年的贾敏,应该也是这样对待自己的嫂子王夫人的。探春和贾敏,在一定程度上有互相映射的关系。因为作者送给探春一个“敏”字,很显然,她和自己的这位姑妈一样,精明能干,但也得理不饶人。
而且,贾敏在贾府的娇贵程度,远远超过探春。可以想象,当年的王夫人在贾敏面前的小心翼翼,比王熙凤在探春面前更要加强三分。长此以往,王夫人对贾敏没意见才怪!
当年的王夫人,就有冷落贾敏之嫌,所以,贾母曾经当着人抱怨,自己的几个媳妇,在对待小姑子的问题上,远远不如王熙凤。由贾母的这句话,我们也可以隐隐看出,王夫人对贾敏的不满。
时隔多年,王夫人对贾敏的不满并不没有消除,反而历久弥新,她甚至将这种怨恨,转嫁到了无辜的林黛玉身上。
因此,王夫人对林黛玉的不喜欢,在很大程度上,其实与贾府中的小姑子过度尊贵,嫂子心生怨气,有着密切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