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中的青春

作者孙莉玲,研究员,管理学博士。热爱工作,而读书是除工作之外最大的乐趣,在书中感受苦辣酸甜,在书中体味人生百态。伴随自己走了半世纪的书就是《红楼梦》。个人口号“致力于做一个文化传播者和优秀的阅读推广人”。文章有部分删改。

“大观园”实际上是一个青春王国。从年龄上说,虽不能给其中的主人公准确定义几岁几岁,但大体上不过就是十二三岁的年纪。我们在书中可以找到一些关于年龄的描写。

先从林黛玉说起,以黛玉为坐标做个加减法。贾雨村应聘做林府西宾时,书中写到:

堪堪又是一载的光阴,谁知女学生之母贾氏夫人一疾而终。

贾母因心疼这个外孙女,遣了船只来接。也就是说,黛玉进贾府时,也不过六七岁的光景。这也是合了情理的,因为年龄小,才有了宝黛同住贾母住处之碧纱橱的安排,两人同吃同住一起长大,真真是“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这是第二回。时光如梭,他们渐渐长大,长到多大了呢?接着看第四回,薛宝钗的出现,因为要去“待选”,就是皇上要选妃子、女官,她哥哥薛蟠又惹了人命官司,一家上京。书中写到:

也就是说,这时的宝钗也就只有十三岁。也就是说,这帮儿女住进大观园时,也不过就是这样一个年纪。最小的迎春,想来也不过就是八九岁的年纪。那帮丫头大一点的,如袭人,应该也就是十六七岁的样子。所以说,大观园是一个青春王国,从年龄上说是完全合适的。

现在,我们常常被电视剧里的人物带歪了,总觉得王熙凤应该是三十岁的年纪。可书中明确交待,贾琏二十二岁,凤姐应该不会超过二十岁的。

宝玉与黛玉之间,是典型的小儿女间的恋爱。一个耍小性,一个陪不是,一会恼了一会好了,一会你知我心我视你为唯一知己,一会又一个要死一个要化成灰。看看第二十回“王熙凤正言弹妒意 林黛玉俏语谑娇音”里的这一段:因为史湘云来了,宝玉和宝钗两个一起来至贾母外,这边正值林黛玉在旁,因问宝玉在哪里的:

宝玉便说:“在宝姐姐家的。”黛玉冷笑道:“我说呢!亏在哪里绊住,不然早就飞了来了。”宝玉笑道:“只许同你顽,替你解闷,不过偶然去他那里一趟,就说这话!”林黛玉道:“好没意思的话,去不去关我什么事,我又没叫你替我解闷,还许你从此不理我呢。”说着便赌气回房去了。

宝玉忙跟了来问道:“好好的又生气了,就是我说错了,你到底也还坐在那里和别人说笑,一会子又来自己纳闷。”林黛玉道:“你管我呢!”宝玉笑道:“我自然不敢管你。只没有个看着你自己作贱了身子呢。”林黛玉道:“我作贱坏了身子,我死与你何干。”宝玉道:“何苦来,大正月里死了活了的。”黛玉道:“偏说死,我这会子就死,你怕死,你长命百岁的如何。”宝玉道:“要像只管这样闹,我还怕死呢,倒不如死了干净。”黛玉道:“正是了,要是这样闹不如死了干净。”宝玉道:“我说我自己死,死了干净,别听错了话赖人。”

这真真是笑到流眼泪。我们哪一个不是从小儿女的爱情里走来的,哪一个不是没事找事型的,心中总是有一个“敌人”,那个让自己异常敏感的敌人。就此下去,两个人也许很快就合好了,偏偏这时候宝钗来了把宝玉推走了。唉,这不劝还好,这一劝倒是火上浇油了。黛玉越发的气闷。但是没两盏茶的功夫宝玉回来了:

打叠起千百样的款语温言来劝慰。不料自己未张口,只见黛玉先说道:“你又来做什么,横竖如今有人和你玩,比我又会念,又会作,又会写,又会说笑,又怕你生气,拉了你去,你又做什么来,死活凭我去罢了。”宝玉听了忙上来悄悄的说道:“你这么个明白人,难道连亲不见疏,先不僭后也不知道?”林黛玉啐道:“难道为叫你疏他,我成了什么人了呢?我为的是我的心。”宝玉道:“我也为的是我的心,难道你就知你的心不知我的心不成。”黛玉听了低头一语不发,半日说道:“分明今儿冷的这样,你怎么倒反把个青肷披风脱了呢?回来伤了风又该饿着吵吃的了。”

闹了恼了,哄了笑了。但总是对所有争吵的话题不了了之,当然不知道哪天可能又会被翻出来。但这时,大多都是说不清楚的,总是以生活中的关心来顾左右而言它。

女孩子嘛,永远不会承认自己有错,错的都是别人,也总是这样以“我是关心你”来表示自己确实有点小题大做。而男孩子呢,情窦初开之时,女孩子不管做什么都是美好的,无礼取闹是小性,无是生非是娇憨,真应了因为在意才会留意。

《红楼梦》中的青春不仅仅是女孩子与女孩子间的,女孩子与男孩子间的,也有男孩子与男孩子间的,被说的最多应该就是宝玉与秦钟间的关系,常常被认为秦钟是宝玉的第一个同性伴侣,但我却大不以此为然,其实青春期的孩子间很多不一定存在性,而就是单纯的好感亦或是一种依恋。

《红楼梦》里有一段典型的校园打架事件,似乎跟上世纪八十年代我的中学时光里的场面没什么大不同,教室里课本、黑板擦、扫帚甚至书包都成了武器满天飞。欣赏一下这一段,纯男孩子的世界。

第九回“恋风流情以入家塾 起嫌疑顽童闹学堂”,可巧这日老师有事,安排了作业让大家做。想想那时的我们,哪个不盼着老师出个差、开个会,或者生个小病也行啊。那种自习课就成了自由的天堂,乱哄哄闹腾腾,交头接耳的有是,说谁跟谁好的有是,看小说有是,一起约着上厕所的有是,激动时站到桌子上手舞足蹈的有是,反正就是没几个做作业的。贾宝玉学堂里是这样上演的:

谁知贾菌年纪虽小,志气最大,极是淘气不怕人的。他在座上冷眼看见金荣的朋友暗助金荣,飞砚来打茗烟,偏没打着茗烟,便落在他桌上,正打在面前,将一个磁砚水壶打了个粉碎,溅了一书墨水。贾菌如何依得?便骂:“好囚攮的们,这不都动了手了么?”骂着,也便抓起砚砖来要打回去。贾兰是个省事的,忙按住砚,极口劝道:“好兄弟,不与咱们相干。”贾菌如何忍得住?便两手抱起书匣子来,照那边抡了去。终是身小力薄,却抡不到那里,刚到宝玉秦钟桌案上就落了下来。只听哗啷啷一声,砸在桌上,书本纸片等至于笔砚之物撒了一桌,又把宝玉的一碗茶也砸得碗碎茶流。贾菌便跳出来,要揪打那一个飞砚的。

好一幅男孩子打架的场面。这里不得不说的是,会打架的孩子不一定是最坏的,比如贾菌,据后推测,贾家败了之后,东山再起的除了贾兰,应该还有贾菌。

俗话说三岁看到老,贾兰行事稳妥,不冒进不惹祸,自有他立身之本。贾菌却热血仗义敢作敢为,这样性格长大了绝对不会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