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心所欲不逾矩”与言论控制

孔子曾经说过:“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后来发展成为“从心所欲不逾矩”。“从心所欲”就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逾矩”就是合规矩,跟随着自己的心意并且做任何事情都不出规矩。那么,“从心所欲不逾矩”是不是已经适应了言论控制的需求?

当然是了。人三十而立,就已经知道挣钱养家了,但想挣钱并不是很容易,需要委曲求全,甚至需要攀附权贵,干一些自己并不愿意干的事。内心不平,还要经常慨叹命运不公,但仍然抱着“天生我材必有用”的理想,努力打拼着。或许,从年轻的时候抱有远大的理想并不是什么好事。因为在远大的理想和残酷的现实对比之下,很容易将一个人的耐心消磨殆尽。毕竟,理想和现实之间距离太远,并不能一蹴而就,即便每天兢兢业业工作,也不一定能实现理想,甚至越工作距离理想越远。要想实现理想,需要另外一套思维方式和行动方式。只是认真工作,并不能有什么出息。

譬如有人想做领导,从一个小职员做起,每天认认真真工作,却不能有什么升职的可能。于是,他们必须学会请客送礼,必须学会和权贵结交,必须学会官场的迎来送往,要是没有这些本事,就不能做领导,即便做一个小领导也不能安稳。只是大学毕业,却不一定能找到和自己专业一致的工作,大多都要从基层做起。或者说,人们大多找不到理想的工作,但仍然有自己的理想。即便有些挣钱多的人,也不一定能实现自己的理想。毕竟,钱并不能购买一切。譬如有人喜欢初恋的女人,只是女人嫌他穷,没嫁给他。等他有了钱,还是放不下,再去找初恋的女人,已经“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了。人家已经嫁人了,生了两个孩子,不是钱所能打动的了。抑或许男人已经移情别恋,却失去了美好的初恋。时间不在,空间不在,人也不在了。钱买不了过去,也买不了曾经美好的情感。或许,男人和女人已经被社会道德和法律教化得“从心所欲不逾矩”了,当然也就不会冲破礼教习俗,干一些追求爱情的事情了。

不排除有人为了寻找初恋花大价钱购买爱情,也不排除痴情女子负心汉的出现。但是,经过社会化进程之后,人们大多学规矩了,即便学不会规矩内的作为,也会被别人或现实教训,磨平了棱角和锋利的爪牙,变得圆滑世故起来,当然也就不会有什么太多的不平。就像一首歌唱的“我们都像是山坡滚落的石子,都在在颠簸之中磨掉了尖牙。”那些善于鸣不平的秀才们大多在现实中受到了教训,也学成了“著书都为稻粱谋”,要首先学会生存,然后才能学发展。要是都快饿死了还要说什么秉持公义,对得住世道人心,岂不是让人笑话?

于是,很多写作的人都开始“为稻粱谋”,知道红线在哪里,也知道写些什么东西才是市场需要的,指望着写出了名,也就有钱了,有钱了之后,就可以写一些自己喜欢的文字了。可是,他们竟然发现,出名之后反而被名声所累,不能写一些自己喜欢的文字了,即便写了也觉得恶心,就像看自己拉的大便一样。也就是说,他们已经写不出突破规则限制的创新性的文字了,因为他们已经成了被规则限制的作家了,也已经写习惯了,突然改变套路或者语言就一定适应不了。况且,他们的价值观已经改变,不是写出惊世骇俗的作品,而是写出赚钱的文章,却不能流传太久。或许,在严格的审核规则之下,作家们已经写不出什么好的作品了。他们大多“从心所欲不逾矩”,不会做什么创新,而是在吃老本。

老一辈作家能写小说、散文、诗歌、话剧,还能写相声段子,而现在的作家大多都只会写小说,写别的文体的文章也只是为了赚钱,却不会有什么出息。言论控制必须要有,不然人们乱写一气,岂不是要天下大乱?于是,很多当权者要控制言论,要给善于发言者带上“紧箍咒”,让他们在可控的范围内发言。于是,发言者与控制发言者形成了一种默契。发言者在允许发言的领域发言,即便被权贵收买也心甘情愿,由此可以解释很多专家说话并不算话的原因。而控制发言者一般都会在适当的时候控制言论,松松紧紧,即便有可贵的缝隙,发言者也会立刻发现,挤了进去,痛快一阵子。虽然他们知道,以后风声紧的时候,那些言论会被删除,但总比没有发言要好得多。当然,还有一部分能耐大的,直接到外国定居,发言,也就没人管了。

可以说,对于创作来说,“从心所欲不逾矩”非常危险,并非只是形成了稳定的创作风格,而是没有创新精神,也没有在新领域探索的勇气。甚至把一个好端端的题材给叙述坏了,让人看不懂了,或者让人产生了审美疲劳。不信,可以试试让不同的作家写一件事,看谁写得好就知道了。

只是发言者不得不屈从了言论控制,不得不形成一种比较安全的发言规范,当然也就只能那样了。在资本和权力大行其道的当下,已经不太可能出现出现新文化运动中的闯将了。毕竟,人们已经学会“从心所欲不逾矩”了,而言论控制始终存在,人们也就习惯了。和谐不好吗?非得打破和谐搞什么创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