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的酒席上,撤去薛宝钗的位置,明确告诉薛姨妈别再做梦!

除夕过了就是元宵。贾家的元宵节反而要比除夕更热闹。春节期间有忙不完的礼节和宴请,所有人都在忙碌和应对,反而不曾好好的休息和玩乐。等到元宵佳节,贾母终于等到机会在旁边花厅设宴招待族中之人团圆。

由于贾敬不爱热闹,贾赦不惯家宴,贾政又不在家。贾母就带着李婶娘、薛姨妈等人,与全家一起玩乐。

虽说贾母也有请族中之人参加,可前来欢聚之人并不多。“或有年迈懒于热闹的;或有家内没有人不便来的;或有疾病淹缠,欲来竟不能来的;或有一等妒富愧贫不来的;甚至于有一等憎畏凤姐之为人而赌气不来的;或有羞手羞脚,不惯见人,不敢来的:因此族众虽多,女客来者只不过贾菌之母娄氏带了贾菌来了,男子只有贾芹、贾芸、贾菖、贾菱四个现是在凤姐麾下办事的来了。”

基本上往年也是如此情景,贾母也并不在意。

来得这些人里,需要注意的是娄氏、贾菌母子,他们也是荣府直系。虽然不知道是哪一房的后代,但娄氏和李纨一样寡居守着儿子贾菌。她并不像贾芸的母亲卜氏那样老实拘谨。反而与尤氏、凤姐、李纨走得非常近。

作为少年守寡之人,娄氏深知凭借一己之力并不能为儿子创造好的成长环境。

卜氏“羞手羞口”不攀附长房,固然锻炼了儿子,却也让贾芸比较辛苦。

娄氏主动接近长房,贾菌与贾兰又是发小好兄弟。这都会给贾菌的未来以及她们母子的生活带来改变和帮助。

卜氏固然自爱,娄氏也是自强。包括贾芹的母亲周氏,都是希望儿子越来越好。

贾家的“媳妇们”,本质来说都不会错。像贾璜的妻子金氏,也就是那个听说秦可卿的弟弟秦钟“欺负”侄儿金荣,也敢争一口气的璜大奶奶,也是顾念旧情的。

璜大奶奶对秦可卿有欺软怕硬之嫌,但对寡嫂胡氏和侄儿金荣却不错,没有嫌弃嫂子、侄儿是累赘。她自己在王熙凤、尤氏跟前“打旋磨子”,还想着拉拔家人,也很可敬了。

从娄氏、卜氏、周氏、李纨、贾母,包括胡氏、刘姥姥等,贾家周围这些寡妇们大多不容易,却能含辛茹苦养儿育女,都是“可敬”之人。

《红楼梦》这些不写之写,需要读书人自行体会,最是值得咀嚼和品味。

(第五十三回)贾母年纪大了,不惯坐着,于东边设一透雕夔龙护屏矮足短榻,靠背引枕皮褥俱全。榻之上一头又设一个极轻巧洋漆描金小几,几上放着茶吊、茶碗、漱盂、洋巾之类,又有一个眼镜匣子。贾母歪在榻上,与众人说笑一回,又自取眼镜向戏台上照一回,又向薛姨妈李婶笑说:“恕我老了,骨头疼,放肆,容我歪着相陪罢。”因又命琥珀坐在榻上,拿着美人拳捶腿。榻下并不摆席面,只有一张高几,却设着璎珞花瓶香炉等物。

老年人的欢乐不在于吃喝。贾母一辈子吃过了也见过了,所得不过就是子孙满堂其乐融融。她怡然自得歪在榻上,看着子孙承欢膝下,才是她的幸福。

贾母并不坐席,有什么吃的喝的先给她看看,想吃了吃一口,不想吃就放在自己的席面上。此时谁能坐在她的席上,谁就是心尖上的宝贝了。

(第五十三回)外另设一精致小高桌,设着酒杯匙箸,将自己这一席设于榻旁,命宝琴、湘云、黛玉、宝玉四人坐着。每一馔一果来,先捧与贾母看了,喜则留在小桌上尝一尝,仍撤了放在他四人席上,只算他四人是跟着贾母坐。

薛宝琴、史湘云、林黛玉和贾宝玉才是贾母的最爱。注意薛宝琴的出现将往年坐在那里的薛宝钗“挤了”出去。

看似薛家还有姑娘跟着贾母坐,但是换人背后的目的,则是贾母终于“光明正大”地排挤了让她心不甘情不愿的薛宝钗。

薛宝琴是王夫人的干女儿,是贾母的“孙女”。薛宝钗是王夫人的外甥女,与贾母“毫无关系”。薛宝琴又是出嫁的女儿……于是乎贾母的桌子等于彻底没了薛家的一席之地。这个安排,有着明确的意思。

薛宝钗上不去贾母的饭桌,也代表了贾母明确拒绝金玉良姻的态度。

上不了贾母的桌子,薛宝钗只能与李纹、迎春等一溜坐在西边。而男丁除了贾宝玉,则全部将席面放在窗外的游廊之上,贾母命人将花厅的窗户全部取下洞开,内外打通。

有人说不冷么?其实游廊外面也会装上隔扇,并不会冷。

(第五十三回)两边大梁上,挂着一对联三聚五玻璃芙蓉彩穗灯。每一席前竖一柄漆干倒垂荷叶,叶上有烛信插着彩烛。这荷叶乃是錾珐琅的,活信可以扭转,如今皆将荷叶扭转向外,将灯影逼住全向外照,看戏分外真切。

既然是正月十五“灯节”,贾家自然不缺各种花灯。当初贾芸求职时,王熙凤先只给了他种树的工作,还说年底的灯烛才是大宗,可见花费巨大。

当日贾芸就说要是种树做得好,再讨凤姐将这个灯烛的活儿给他。以贾芸的能力和伶俐,自然跑不了是他承揽的。

不过就一年时间,贾芸就能跟着王熙凤赚不少钱。可见跟对了人确实重要。但也需要自己争气。

比如贾芹抢了贾芸的工作先行一步,如今反被贾芸落下。也是《红楼梦》的不写之写。作者此时提到各色花灯,也是暗示贾芸工作出色,让读书人自行联想。

贾家花灯的种类繁多,且极具巧思。作者也着重介绍了几种。

一,“联三聚五玻璃芙蓉彩穗灯”,这是一种玻璃制作的“花灯”。由荷花式样作装饰,玻璃照明更显辉煌。

那时候玻璃极为整体,贾宝玉都舍不得用他的“玻璃绣球灯”,贾家将之悬挂在两侧大梁上一溜,可见奢侈。

二,“漆干倒垂荷叶”烛台。这个“灯”设计得非常巧妙。严格来说他是一杆荷叶状烛台,妙在将蜡烛插在烛台上,可以调整荷叶的角度。既挡风,也聚光、反光,所有灯对着戏台一照,恍如白昼,十分的巧妙。

三,窗格门户一齐摘下,全挂彩穗各种宫灯。廊檐内外及两边游廊罩棚,将各色羊角、玻璃、戳纱、料丝、或绣、或画、或堆、或抠、或绢、或纸诸灯挂满。

整个花厅,全被各色的彩灯层层挂满,不同的材质,不同的工艺,无不极尽巧思,照耀着贾家这些人。

不过,感受着贾府上下奢华和欢乐的同时,读书人似乎也体会到了一丝“担心”,如果万一起火会怎样?是不是会像甄士隐家一般被烧做白地。

繁华尽头,剖开那些遮掩,还原的就是大难将至的“可怜”。

贾家人如今越是欢乐,日后就越是可悲。其中大多数人的下场很惨,只有少数人得了“侥幸”。这时有多少人真正在心中开始筹谋未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