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铸·梅子黄时雨

【贺铸·无端却被秋风误】贺方回风格驳杂,未能自成一家,且袭用成句太多,灵性之作较少。读他的词集,风格变换较大,很有种拼盘的感觉。

梅雨时节,阴霾连连,总使人无事可做,却又心绪难安。本作只用“梅子黄时雨”五个字就很能写出恼人的闲愁,再加上烟草般的迷惘、风絮样的怅然,便成此千古名句。好的句子总要简约有力,贺铸另有词句:“半黄梅子,向晚一帘疏雨。”多了半黄、向晚、一帘、疏等字眼,反而啰嗦不美。

梧桐半死,鸳鸯头白。木犹如此,人何以堪?类似的题材,王建写过《赠离曲》:“合欢叶堕梧桐秋,鸳鸯背飞水分流。”李商隐写过《丹丘》:“丹丘万里无消息,几对梧桐忆凤皇。”贺铸此作,字字落在痛处,写得最悲切。单单“同来何事不同归”一句,便足已使人唏嘘。

初未识愁那得泪?每浑疑梦奈馀香。

开篇两句用会真记的典故,说就连月亮也曾经羡慕两人的良辰美景,只可叹物是人非,空有月痕,既写出往事之美,又点出追惜之意。三四句一写愁泪,正是可恼之处,一写馀香,正是可爱之处,心思之消磨,全在两者之间,写得很贴切。

此欢只许梦相亲,每向梦中还说梦。

“每向梦中还说梦”,可有两解:一是梦中相亲,犹嫌未足,便向梦中之梦再求之;或者梦中相见,以为是真的,便倾诉别离之苦,其实此身仍在梦中。总之是一层迷离之中再多一层迷离,一重想念之上再加一重想念,写得动人。

清风明月休论价,卖与愁人直几钱?

开篇两句化自韦庄“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后两句化自李白“清风朗月不用一钱买”,本来很高爽的句子,却偷偷换了些无奈的字眼。以潇洒之笔墨,写低徊之心事,看似英俊豪爽,细节里却总有些苦涩,便别有一番味道。“袖手低回避少年”,仔细想想,令人唏嘘不已。

愁中之人求得一醉,所为不过是片刻的遗忘、短暂的欢愉,诗人却说他“醉未成欢”,只这四字便包含了无尽愁苦。再加上“醒来愁满眼”,醒来时,所见处无不成愁。这一醉一醒,真是惨淡至极。

只不过,还是嫌他落笔太实。白居易有诗:“醉不成欢惨将别,别时茫茫江浸月。”便空灵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