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代,我还需要诗人|《新诗经》:如何写好一首新诗

我们认为最好的诗人,既做了秩序破解的努力,在内质上有足够的建树,又能用更好的独特的诗歌表达方式,让秩序更生动、更精彩地表达出来。

也只有把新诗的重心放在秩序的破解、缔造与创造上,回归理性,新诗写作才能持续一生,永无尽头。

命运也有各自的安排

主题的选取,就像在农田里种下一颗种子一样,非常重要。如果你提起笔来,还不知道写什么,那么请不要劳神费力去大海捞针。沉下心来,看看你内心有没有强烈的理念或情感要表达,如果有,它是关于爱情、亲情、友情,还是关于对自然的热爱;还或是你有没有一种思想的萌芽,你要着力去表现它的伟大意义;或者你有没有对现有事物的成熟看法的一种置疑,它实际上是黑白颠倒的,而为什么它是黑白颠倒的,你有一个模糊的理由,需要去澄清;再或者,把固有的世界重新解析成多种关系,就像我们列举苹果落地一样,去看看世界中潜含的新的关系和重心;又或者,把习以为常的事物重新按照一个新的原则归类,看看新的类别下,它们背后有着什么本质联系。等等。

主题在新诗的写作中,无论采取哪种方式,最核心的都是意识到自己的惯性状态,再从各个角度逐级的惯性层面打破惯性本身,让世界重新呈现出非惯性的一面。你打破了这种惯性之后,新的呈现本身就成了一个症候群,这样就有了大方向,等待你重新构建一个秩序。之所以叫症候群,就在于主题在被破解出秩序前,是关联着一系列的自然与人的生理及心理的综合性存在,所以它不是倏忽而过的偶然,是互相粘连的生活经验和模糊的思维意识。也因为以症候群的方式出现,所以你是可以轻易把它找到并确定主题方向的。

主题的生成不同于意象的寻找,在写古诗的时候,你是去客观世界上找特殊的物与事,而事物背后有着被忽视的新奇和意义,所以它是随机性、偶然性很大的,谁也很难一次性就获得成功,信手拈来。主题是从主观开始的,是在内心中的反省过程里,用灵性来调阅出来的一个症候群,它让你不说不快。所以主题是写作者理性地划定和选取的,只不过在破解秩序前,这个症候群只是比较模糊的开放性的,需要进一步去加工。

命运也有各自的安排

那时至少我还和你同在

有的人

有的人

只要你我还在

这是一首写雪的作品,但实际上最后又落脚在了对终结了的爱情之反刍。就是因为作者由雪让世界重新刷新,而引导了内心对已经分手的情人之间的复杂情感的症候群,然后在诗歌之中去梳理,对过去进行定义,对未来进行展望。

为什么很多人写诗的时候,大多数是从写爱情开始的?因为爱情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是亲身的经历,且内心经过了一个复杂的过程,情感的强度颇高。所以,写爱情的时候,很容易就划定了一个丰富的症候群,然后只需耐心梳理,就很容易写出一首情诗来。为什么很多人写起其他主题,会觉得非常痛苦,且写过一次,很难再生发出新的作品?其实就在于其他主题往往很难带动一个丰富而复杂的症候群,所以处于比较干涸的状态。此时,就更加考较你的灵性了,你能不能打破日常的惯性,而重新形成一个症候群,产生更深刻的疑问,来催生新的秩序。

我们这里再次强调灵性写作本身。只有你总能打破日常的惯性思维,才有可能一次次生成足够丰富而变化无穷的症候群,才能维持长久的表达欲。很多人在把自己的经历、旧有的情感历程写过之后,就再难提笔写下去。比如很多人年轻的时候,都写过情诗,但随着岁月的侵蚀,又都销声匿迹了,都是因为除了熟知的强烈的刺激性的爱情经历外,对其他主题或者问题都熟视无睹,且写作完全停留在感性和呈现本身的描述上,没有过深层秩序的挖掘,总是停留在简单的经验性本身。这自然也就非常容易丧失表达欲望,而逐渐放弃了诗歌写作。

而另一个现象,写诗常常与喝酒联系在一起,也是一样的道理。一旦因喝酒进入了一个微醺和沉醉的局面,酒放大了人的感受,人就进入了一个较为亢奋的状态,忽然觉得这个世界变得不同以往了,自己的态度也不同以往了,可以借着酒劲来形成一个特别的症候群状态。

惯性地被动地理解世界,或者消极地把诗歌和艺术本身就看成是表现偶然性本身,而没有灵性的自主,即使让你偶然看见了令人迷惑的症候群,你只会觉得习以为常,甚至你不认为那是什么症候,也不认为解开症候是有着意义的。

很多人也会选取了狭窄的主题,或者没有任何破解潜力的主题,或者说打破的惯性是在较低层面的,所以就让自己接下来缺少了发挥的余地。而很多人选择了好的主题,又没有足够开放的灵性和理性,导致很多好的主题被写得万分局促。最后这样恶性循环,就又会陷入靠天吃饭,靠偶然性去驾驭新诗了。

一个好的主题,就像不同的云团一样不断聚集,终于变成压城的雨云。于是雷电就必然发生,秩序与光明终会必然地瞬间照亮一切。然后你的写作就自然而然地如大雨一样倾盆而下,润泽整个世界。

用灵性去布局你的写作,就是用理性获得呼风唤雨的能力。就是自己去不断蒸发水汽,酝酿云朵,自己去聚集云团,这场暴风雨被理性地驾驭起来,就不愁秩序划破天空,照亮一切。在很多局部上,也会自然闪现很多偶然的期待之外的灵感。但是如果你没有呼风唤雨的灵性本身的能力,总指望着晴天霹雳,必然会让写作永远处于偶然的、停滞的状态。

所以要慎重对待主题的选取。就像选取种子一样,因为未来的作品,就像庄稼一样,你得确信它就是你要的种子。如果你想得到麦子,就应该选取麦种,而不是黄瓜种子,因为他们种植、养护的方法完全不同。更有甚者,选取了菟丝子,那么它可能让你整片麦田都会连年歉收。

好的主题,往往从主题本身,就决定了作品的成败。

好让梦借这永远的春色

世界只会把最好的给你和我

仍有忘了熄灭的灯火

我遇见了你

我们时常会觉得一盏灯就是一盏灯。但当你呼风唤雨,让它变成与整个世界纠缠在一起的时候,你也就有了足够深度的秩序去破解与构建。它足以刷新整个世界的面貌,让世界焕然一新。

就像一个梦,如果它无穷无尽地让我们沉溺其中而不能自拔,那么梦就会成了一个梦魇,因为虽然它如此荒诞不经,但我们却永远没有自由去驾驭它。但幸好我们的梦终究会一个接着一个湮灭,我们又总会重新醒来回到这个世界上。正因为梦会醒来,它才成了一种休息和释放的方式。我们永远可以醒来,虽然我们无力改变一个梦的内容,但我们永远可以选择重新去做一个梦,直到它美好的让我们流连忘返。

当问起这个世界、这个时代我们是否还需要诗人的时候,我想反问你:鸟儿需要开放的一个鸟笼之门吗?梦需要醒来,再重新给我们机会去进入到一个更完美的梦境吗?

是的,诗人在做的努力,就是如此。为我们打开鸟笼,为我们一次次醒来。

错河,本名王晓东,号错河布衣。毕业于北京大学法律系,93级,诗人。因家乡平谷有条河流过门前,自东向西,而名错河。著有诗集《对岸》《冲积》《凌汛》《涤荡》《奔涌》《清冽》《摆渡》,史诗作品《三联星》《冰月霜星》,纪传体诗论《诗想家》。

力图通过文言诗与新诗并行创作的方式,延续诗歌传统,弥合百年以来的文化断层,并奠定现代文艺术价值体系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