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袭人,你贬低黛玉的样子,真难看

袭人是怡红院的大丫环,也是宝玉最依赖的小姐姐,袭人将宝玉的饮食起居,方方面面也照顾得很好,真应了那一句,跟了谁,眼里便只有谁。

人人都知道,宝玉心里有个林黛玉,就连凤姐都拿他们开玩笑,袭人常年跟在宝玉身边,早就摸熟了宝玉的习性和喜恶,她不可能不知道宝玉对黛玉的那份心意。更何况,她还是宝黛不少时刻的见证者,看着他们嬉戏、赌气、和好,他们之间的故事,袭人和紫鹃都应该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可是偏偏,宝玉对黛玉心心念念,做梦都不忘,可他身边的袭人,却是另一副样子。袭人不仅不喜欢林黛玉,甚至还在背后说黛玉的坏话,贬低黛玉。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袭人是公认的贤良之人,宝玉身边缺了谁都可以,唯独少不得她。她在贾府步步攀升,从贾母身边被调到史湘云身边,后来又是宝玉房里。袭人的职场之路走得很稳当,前途一片光明。袭人是个老实人,王夫人说她是锯了嘴的葫芦,笨笨的,加以赏识。连小丫环们都很认可袭人,背后议论起来时都觉得袭人多拿些赏赐也是应该的。

可这样一个好人,为何看黛玉不顺眼?看不顺眼也罢了,却偏偏还人前人后地说出来,这像是一个老实人的作派吗?让我们来看看,善解人意的袭人是如何贬低黛玉的。

首先是说黛玉懒。她在史湘云面前说黛玉不做针线“她可不做呢!饶这么着,老太太还怕她劳碌着了。大夫说好生静养才好。谁还烦她做?旧年好一年的功夫,做了个香袋儿,今年半年,还没见拿针线呢。”也许,袭人说的是实情,黛玉平时不怎么动针线,但这话听起来,就让人很不舒服。袭人的语气里,透着一股嫌弃。她说了这么长一段话,来证明黛玉的懒惰,而不是三言两语陈述事实。在她的描述里,黛玉是一副很不讨喜的样子。

在背后说人长短是非,而且是当着别的主子面前,袭人的操作真是让人无语。况且,黛玉做不做针线,关你袭人什么事,黛玉身体不好,老太太愿意宠外孙女,你眼馋吗?而且,黛玉平时不大做针线,但她的针线活也是做得很好的。一个人,最要紧的是做好自己的本份,而不是动不动评价议论他人。更何况是一个素日标榜低调老实的人,背地里嚼舌根,人品也立见分晓了。

袭人可不仅仅说黛玉懒,还说黛玉小性子,爱耍脾气。并且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和立场,相比黛玉,她喜欢的是端庄和气的宝钗。

也是在史湘云面前说的,可能她和史湘云关系真的不错,她也知道说出这些话,湘云不会反驳她“......幸而是宝姑娘,若是那林姑娘,不知又闹得怎么样,哭得怎么样呢。”“真真的宝姑娘叫人敬重,自己讪了一会子去了。我倒过不去,只当她恼了,谁知过后还是照旧一样,真真有涵养,心地宽大,那林姑娘见你赌气不理她,你得赔多少不是呢?”看看,笨笨的袭人其实很能说会道呢,在贬低黛玉这件事上,她的口才不是一般的好,有举例有对比,得出一个结论,黛玉太小气了,一点儿也比不上宝钗!

当然,袭人有权利喜欢谁,不喜欢谁,但公然贬低一个,捧另一个,没得叫人恶心。她可以夸宝钗,但何必非拉踩黛玉呢?黛玉再小气,也只是对宝玉而言,作为大家闺秀,在别的场合,黛玉还是很有规矩,很讲礼仪的。就是对她袭人,黛玉一向也客客气气,从来没有摆小姐的架子。宝玉和黛玉之间如何相处,袭人你管得着吗?宝玉就是爱哄林妹妹,不喜欢戴着面具的宝姐姐,这是宝玉的自由啊!

袭人对黛玉的不喜,在宝玉的生日宴会上也表现出来了。探春说二月没人过生日,袭人立刻插了一句,“二月十二是林姑娘,怎么没人?就只不是咱家的人。”主子说话,袭人忽啦啦地插嘴,倒也不像她素日的作风。当然,宝玉解释了袭人也是二月的生日,还和黛玉是同一天生日,所以记得。只是,袭人的话,让人更为黛玉难过。

黛玉始终是寄人篱下,连一个丫环都理所当然地认为,她是一个外人。而且,已经获得准姨娘认证的袭人,心里已自觉是贾家的人,反而黛玉什么都不是。探春说贾母和宝姐姐娘儿俩遇得巧,都是灯节后生日,也没把宝钗当外人,而一个袭人,竟将贾母最爱的黛玉当作了外人,不知哪里来的底气呀。

宝玉挨打后,袭人曾去王夫人面前反映大观园情况。她是这样说的,“......如今二爷也大了,里头姑娘们也大了,况且林姑娘宝姑娘又是两姨姑表姊妹,虽说是姊妹们,到底是男女之分,日夜一处起坐不方便,由不得叫人悬心,便是外人看着也不像。”

袭人的话虽轻,问题却说得很严重,大观园里,只有林薛是外亲,而宝钗和宝玉并不亲密,宝玉也从不去蘅芜院走动,只爱去潇湘馆。袭人虽未指名道姓说黛玉,实则句句指向黛玉,贬低黛玉。而王夫人也素不喜太美的人儿,怕她们勾引坏了自己的儿子。就连眉眼有几分像黛玉的晴雯,都令她憎恶不已。至于宝钗,她是绝对放心的。

凭着这次进言,袭人扶摇直上,成了王夫人手下的红人。她自己还得意得很,“从此,我就是太太的人了。”

那么,袭人为何在背地贬低排斥黛玉呢?其实当着黛玉的面,她对黛玉也是客气的,而黛玉和她之间也没有矛盾,可为何她对黛玉有那么大的成见?而且怡红院的丫环里,也只有袭人这么干过这种事。

其实细想,也不奇怪。袭人放弃了被家人赎回的机会,打算一辈子留在贾府,是有着很强的目的的。那就是给宝玉当姨娘。不论是谁做宝玉的妻子,袭人最高的位置,也就是妾了。自古妻妾不好相处,袭人为了自己的将来考虑,在与黛玉和宝钗接触后,觉得宝钗好说话,好相处,而黛玉脾气不好,为人小气,她觉得宝钗当了主母,自己的日子一定会好过些。所以,她的心自然而然地偏向了金玉良缘。

况且,在金玉良缘与木石姻缘的较量中,宝钗的底气更足,可倚仗者更多,黛玉只是一个孤女,身后除了贾母的支持,再没有别人。而贾母年迈,未必能为她做主。袭人也会觉得,宝钗的胜算更大。所以她和宝钗交好,也是顺势而为。

更重要的是,为了前途,袭人投靠了王夫人。她不满贾母给她的定位,而王夫人比较赏识她,愿意栽培她,她自然唯王夫人马首是瞻。王夫人是金玉良缘的坚定拥护者,作为王夫人的下属,袭人受了王夫人的提携,还指望着王夫人日后多加关照,肯定也会站在宝钗这一边。至于黛玉,无依无靠,多病多灾,一向趋利避害的袭人,越是贬低黛玉,就越能表明自己的立场。

从某方面来说,袭人和宝钗更是一个世界的人,都是比较现实,重利益,不会花费无谓的精力,包括情感。看似她和宝玉很好,但她曾对宝玉说过,难道你做了贼做了强盗,我还跟你不成?袭人的人生信条是,有奶便是娘。王夫人涨了她的月例,许了她好处,她也不笨,她精得很呢,很懂得看人脸色,猜测对方的心思。王夫人喜欢什么,她就喜欢什么,王夫人讨厌什么,她就讨厌什么,王夫人不喜黛玉,她又怎会浑然无知?

袭人和宝钗一样,想要一个上进努力的夫君,她们把希望放在了贾宝玉身上。宝钗劝宝玉读书上进,袭人不好劝得太狠,只能说,你真爱念书也罢,假爱也罢,在老爷或别人跟前,只作出个爱念书的样儿来。她们喜欢的,倒不是宝玉这个人,而是他所拥有的财富和继承权,宝玉就是一个工具人。黛玉堪称宝玉的知音,她不会逼着宝玉做自己不喜欢的事,然而这样的黛玉,是袭人不认可的。时不时劝宝玉读圣贤书的宝钗,才是袭人心中宝二奶奶的合格人选。

宝钗总是宽和大方的样子,和黛玉形成了鲜明对比。作为宝玉的大丫环,袭人见多了黛玉和宝玉闹脾气,见多了宝玉为了黛玉魂不守舍,这些都增加了袭人的工作强度,无形之中,造成了袭人的麻烦。哪像宝钗那样省事?所以,袭人是不喜欢黛玉的。

而且,袭人是宝玉的第一个女人,两人也曾浓情蜜意过。但宝玉真正喜欢的,却是林黛玉,而且越来越认定,黛玉是自己一生挚爱。这或多或少,让袭人的心里有些嫉妒吧。虽然主仆有别,袭人将来只能是妾,可宝玉娶一个不怎么爱的宝钗,那么袭人在他心里的位置就会重些,如果娶了黛玉,那袭人就真的只是个大灯泡了。

袭人其实什么主也做不了,她在背后发几句牢骚,说几句黛玉的坏话,或许也不会真的伤害到黛玉。但她当着宝玉的面,说他喜爱的人,这是不是也是一种对宝玉的不尊重呢?宝玉待她,是非常好的了,可是她根本不遵从宝玉的心意,难怪后来,宝玉渐渐疏远了她。袭人贬低黛玉的样子,让人看到了她微妙而复杂的心理,这个人物倒也更丰富,更可玩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