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唐诗是中国人精神生活的最大公约数?”康震如何作答

中国人最喜欢哪首唐诗?最新的调查报告显示,抖音网友将票投给了唐朝诗人王维的作品《相思》,而在“最受欢迎的诗人”评选中,李白当之无愧的成为抖音“顶流”。

据这份6月20日发布的《古诗词数据报告》显示,过去一年,抖音古诗词相关视频累计播放量178亿,同比增长168%,短视频已然是古诗词传播和普及的重要载体。

在这样的背景之下,6月22日,抖音、字节跳动公益联合南开大学文学院、中华书局正式推出短视频版《唐诗三百首》项目。按照计划,未来一年,三方将基于中华书局编订的《唐诗三百首》,以短视频、专题直播、挑战赛等形式讲解、诵读313首经典唐诗,帮助更多网友欣赏唐诗之美。

值得期待的是,此次短视频版《唐诗三百首》汇聚了强大的专家和学者阵容:中央文史研究馆馆员、南开大学中华诗教与古典文化研究所所长叶嘉莹,北京师范大学教授康震,历史学者纪连海等专家学者已参与录制,共发布60多支短视频……

《掬水月在手》导演陈传兴曾有言,抖音是这个时代的绝句。他在这部叶嘉莹先生的传记纪录片发布后感慨道,“绝句盛于唐朝,是中国文学中最为短小的诗歌形式,其中五言绝句更是以短短二十字,达到传达诗中意境的效果。抖音采用影音媒体的方式,运用极少的材料,在极短的时间之内,将把创作者自己的情感和想表达的事物传递出来。每个时代都要有每个时代表现的一种美,抖音契合了这个时代的需求,为什么不是我们这个时代的年轻人的绝句?”

著名的诗词研究学者、北京师范大学教授康震也用一句话来形容短视频和诗词的关系。“如果古代有抖音,我相信,李白会是第一个把诗词发在抖音上的人。”康震说道,“在古代,诗人为什么会将诗词题写在墙壁、廊柱、器物和驿站里?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诗人希望借助更多的媒介,将自己的作品传播出去。而短视频这种新的传播形式追求凝练,简洁,也便于大家理解和传播。”

在康震的记忆里他清晰的记得自己是小学二年级时第一次接触唐诗(王之涣的《登鹳雀楼》)。他至今还记得在那节课上,老师强调“黄河入海流”中的“流”字上面有一点,开荒的荒没有一点”,他甚至还能回忆起当时上这节课的具体时间。

“所以这么多年来,我觉得唐诗也给了我很多东西,让我在困境当中能找到希望,能在平顺的时候依然能够反省自己可能会面临的困难,所以它是一个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精神宝藏。”康震说。

对于国人而言,唐诗被赋予了太多的个人记忆和情感,“唐诗是中国人精神生活的最大公约数”似乎成为一种共识。在日前的专访中,对于这种共识以及“为什么要在抖音上读唐诗”等话题,康震给出了他的思考和答案。

《北京日报》:今天,人们的文化生活趋向多元化,很多事情都在吸引着我们。在这么多的文化内容中,您为什么依然看重唐诗?

康震:其实不只是当下读唐诗,历代的诗人们都在读唐诗,因为历代都有很多的唐诗选,换句话说,如果你要解答为什么当代人要读唐诗,实际上也是在回答另外一个问题,就是历代的人为什么都要读唐诗?

唐代是中国古代封建社会的一个鼎盛时期,盛唐的意志,大唐王朝的兴盛,留给后代的人们向往盛世,向往丰富多彩的精神生活,向往一种兼容并蓄的文化格局。这样一种理想给后代无数人树立了一个标杆。

人们在唐朝的身上寄托了很多属于自己的理想。我觉得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当代人依然要读唐诗。从某种程度来讲,唐诗所写的生活基本上涉及到了作为一个中国人所能想象到的所有生活,所能表达的所有的情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我们才如此的热爱唐诗。

再加上唐代诗歌的艺术水准,所达到的思想境界,确实是后代都很难超越的,它既是一种诗歌创作的经典,也是一种情感载体的经典,还是有一种思想的传递的经典。这几条结合起来,我们就知道唐诗作为中国古典诗歌最辉煌璀璨的明珠,是历代人们喜爱它的一个根本的原因。

《北京日报》:有一种说法“唐诗是中国人情感的最大公约数”,您怎么看。但是,这些诗词毕竟是1000多年前的作品,它们是如何影响到我们这一代人?

康震:对,唐诗是中国人情感的最大公约数。这句话的本质其实就是说,现存的唐诗5万多首,是唐代的时候人们抒发自己情感,表达在不同的生活领域内,各种情绪、情感和思想的宝库。

那么,这些诗经过1000多年流传到现在,依然能够唤起人们对自己的精神生活,包括物质生活的许多共鸣。人们在唐诗当中依然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喜怒哀乐,依然能找到与古代生活产生强烈共鸣的那些闪光的情感的瞬间。

所以为什么说它是“最大的公约数”,因为唐诗非常有深情,唐诗非常便于记诵,唐诗所涉及的社会领域非常的广泛,唐诗里边的意象,唐诗里边的形象,唐诗里边的人物,包括诗人以及他们的故事,都一代又一代的感染着无数的中国人。

所以从这个意义上来讲,唐诗成为中国人精神生活的一种标识,也成为人们在追求自己理想生活过程当中的一种不竭的精神的动力。人们不停的从唐诗当中汲取着鼓励自己面向生活保持乐观心态和激昂姿态的这样一种源泉,汲取了这样的源泉,所以我们说它是最大的公约数。

所以在唐诗里边有春夏秋冬,在唐诗里边有东西南北,在唐诗里边有礼义仁智,所以我们说它是“最大公约数”。

《北京日报》:在近期的疫情形势下,人们的心理状态非常容易产生波动。在这样的特殊时期,您希望将唐诗中的哪些精神分享给我们的读者?

康震:唐诗当中有很多的诗句,给在困难当中的人们以激励。比如说王勃的诗“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虽然前面说了“城阙辅三秦,风烟望五津。与君离别意,同是宦游人。”就是说大家都很辛苦,但是不管怎样,只要想到你的身边、你的远方还有你的朋友,你就会感到心胸开阔。

再比方说“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欲渡黄河时,冰塞川,这么困难的事情,但李白最后的回答还是“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寄沧海”,对不对?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时间过得这么快,诗人也感到非常焦虑,可是呢,“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实际上我们的诗人在表达希望的时候,总是首先表达的是困难、遇到的阻力,但是最终释放出来的是希望、理想和前景。

所以我们现在读唐诗,在疫情防控常态化条件下,我们应该采取一种什么态度?我们从唐诗里边不仅读出了诗人、我们的前辈们曾经遭遇的困难,曾经遭遇的挫折,更读出了他们在遭遇挫折和困难的时候,面对困难展现出的乐观的积极的心态,我觉得这是最重要的。并不是说我一读唐诗好像就百病皆消,不是唐诗给我们的力量,而是我遇到了困难,我承认这个困难,我敢于面对这个困难,我要找到解决困难的方法,这个是真正的自信力的所在,也是真正的一个诗人的浩然之气的所在。

所以我觉得大家喜欢唐诗就在于它里边有悲伤、有泪水、有痛苦,是吧?有挫折、有烦恼,但最终传递给人们的是希望,是未来,是阳光。

《北京日报》:您也参与到这一次短视频版《唐诗三百首》的录制之中。在您看来,在抖音上分享唐诗,与其他形式相比,特别之处在哪里?您对这种形式有着怎样的期待?

康震:平时工作确实比较忙,但是有时候到周末的时候,我也会翻看一下抖音上的各个诗词视频,包括我自己的,也包括别人的有一些,朋友的,我确实感觉到了人们越来越关注古诗词。

我觉得这里面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随着人们的生活的不断的丰富,阅历的不断的增长,人们越来越发现追求高品质的精神生活,才是人生最精彩的部分。古人说“仓廪实而知礼节”,当人们吃饱了穿暖了,对于更高的精神境界的追求,就开始成为人们奋斗的主要的目标。而这个时候古典的诗词以它非常短小的形态,以它非常精准的表达和富有感情的一种内涵,包括它的思想性,回应了人们的对精神追求的这样一种形态。

古典诗词又容易背诵,当你背诵了一首绝句或者古诗,你就把这首诗印到了自己的头脑里,进入到了你的血液,变成了你自己的精神养料。我想人们对于古典诗词的这种热爱,就在于它能够随时的带在身边,变成自己的身体的一部分。我想正是因为这样一个原因,古典诗词的短小精干与短视频平台上的这样的一种传递的心态不谋而合,所以我想这是人们关注它热点不断增高的一个重要的原因。

而且,短视频短,但不意味着它很快。恰恰相反,我们讲唐诗不是让人们快,就是让你在两分钟之内要静下来,唐诗的作用就在于让你狂奔的心,暂时休息一下,认真地聆听这首诗它美在哪。我想这才是我们的目的,也是我们的做法。

正如康震在采访中所言,短视频已经成为新时代诗词传播的文本。以抖音为代表的短视频平台的崛起,不仅为普通人提供了表达自我、展示自我的机会,同时也让既往尘封已久的传统文化有了更加现代的表达。通过将古典诗词与现代表达结合,以短视频版《唐诗三百首》为代表的古籍,开始在短视频平台焕发出新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