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板桥在其《墨竹图》上题曰:“余家有茅屋二间,南面种竹。夏日新篁初放,绿阴照人。置一小榻,其间甚凉适也。”寥寥数语,读来画意盎然。与竹为邻,陋室不陋。置榻竹中,竹凉心静也。
竹子有“四君子”“岁寒三友”之称,被赋予了高尚的情操。郑板桥曾书“兰有嘲芳、竹有劲节”八字自励。所以,古之贤者,痴爱竹子之人多矣。
晋人王徽之爱竹,不逊“举世爱栽花,老夫只栽竹”的郑板桥。据《晋书・王徽之传》记载,王徽之每到一地,哪怕是短暂的寄居,也要人在其住所周围栽植上竹子。王徽之痴爱竹子,似不可以一日无竹。与其父王羲之爱鹅相比,爱竹,应属雅趣。东坡先生诗曰:“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东坡此诗,童叟皆知。若言,竹之雅,让人免俗,似乎失之偏颇。这也非先生本意,实是劝人要有松竹之节,有雅尚之好。
唐代大诗人王维在辋川别墅隐居时写下《竹里馆》:“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竹林绕舍,诗人独自在林中月下弹琴,吟咏和歌唱,一副恬静悠然之诗景,一派清新淡远之意境!
与竹为邻,古人想要追求的或许正是这番境界吧!风中雨中有声,潇潇竹声,愈喧愈静;日中月中有影,竹影清瘦,怡情怡神;竹下浅酌低吟,何其惬意?对竹痛饮长歌,又何其畅快!正如郑板桥所言,诗中酒中有情,闲中闷中有伴。
其实,爱竹之人,并非俱是高雅之士,与竹为邻,也无关贤愚。只因竹子是一种净化心灵的植物,便有了这般情趣爱好。我工作的单位有几排家属院,一个同事的门前就栽种一丛青竹。每次走到那儿,眼睛总会一亮。一丛青竹清秀俊逸的模样,枝枝挺拔洒脱,风骨不凡。看着养眼养心,精神也会为之一振。后来家属院作为危房拆掉了,那一丛青竹再无踪迹可寻了。
常去的一个饭店,居于乡村的路口。人来车往,喧闹嘈杂。但饭店的南墙边,主人栽种着满墙的竹子。白墙青竹,枝叶婆娑,于日光月影之中诗意盈然。远远望去,怎么也看不出是酒肆饭馆,道是诗社画院。饭店的主人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却喜竹爱竹,粗犷之中自有一份闲情雅致。
去年,来到一所市区的中学支教,漂亮的校园亦无特别之处,却也有两处好景色。一是铁栅栏的围墙上覆满了蔷薇,一入五月,千朵万朵的蔷薇花汇成长长的花海,颇为壮观。二是一条主路的路旁栽种着竹子,青青翠竹紧贴二层的宿舍楼南墙,竹掩幽窗。初见之时,秦观那句“西窗下,风摇翠竹,疑是故人来”便涌上心头。不仅如此,两条主路的尽头也栽种了竹子,竹子挺拔刚劲,精神气十足。看得出,是特意栽种成竹墙,当成影壁墙,这不能说不是一种高雅的创意。坐在操场上,当夕阳在山时,亦可“竹中窥落日”了。
与竹为邻,也就渐渐活成了一竿青翠挺拔的竹子。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