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间的巨轮驶过窗口

当时间的巨轮驶过窗口

◎蓝蓝

和年事已高的父母谈论即将到来的死亡是什么感觉?

对于有宗教信仰的人来说,或许这并不是一个难于逾越的障碍。但对于其他人来说,却是令人畏惧的时刻。我知道,更多的人对此采取了回避态度,或彼此心照不宣永远不会公开谈论。我回忆起四年前趴在妈妈病床前,吞吞吐吐地张口谈及此事,想让妈妈知道,无论何时何地,她都不是独自一人,我和家人们将一直陪伴她。未料想病重的妈妈却笑了起来,告诉我她不怕死亡。时至今日,我想,如果那时查尔斯・西米克的这本诗集已经出版了,我将会给她读其中的一些诗,对我和我的妈妈,那无疑都是莫大的慰藉。

1

美国第15届桂冠诗人查尔斯・西米克出生于1938年,与我的父亲同岁。在75岁左右,他为自己精选了一本题为《疯子》的诗集,里面选了自1962年至2012年间创作的约70首短诗,时间跨度整整50年。

我好奇的是,古稀之年的诗人如何看待自己过往的诗作,究竟什么样的诗才符合他那个年龄的标准。显然,《疯子》给了我十分清晰的答案。这部诗集的第一首诗已经为诗人的选诗方向奠定了基调,那就是――生命到底如何在世界中呈现?死亡又是什么?两者的关系中有何秘密?

就在莎士比亚感叹“熄灭吧,短促的烛光!人生不过是一个行走的影子”四百多年后,西米克也在他的《今日菜单》中写下:

先生,我们全部所得

是一只空碗和一把勺子

供你啜食

大口的空虚

因为诗集中并未标注每一首诗的写作时间,无法确知西米克是在多大年龄写了这首诗。一般而言,人在进入老年时会本能地注意到时间以加速度的方式流失。一眼就能望到人生尽头时,人会感觉时间在逐渐坍塌或者加剧压缩。速度之快仿佛生命的过程一闪而过,“万事皆空”,西米克也不例外。死亡夺走了我们活着的时候曾拥有的一切,生命被一个句号结束,虚无感迅速渗入每一个汗毛孔。但是,虽然西米克以这首诗开篇,但其后的诗都在和他商榷探讨,甚至是在自我反驳:

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老者被家人推到公园,眼前是玩耍的孩子们和他们的母亲,是在闲聊的邻居们,但他的眼神却时时留意着不远处起落的鸽子,因为它们会落在教堂前的灵车上(《自得其乐》),它们像一群随时等待着要拉走他的幽灵。

而在他另一首诗中,几个朋友在黄昏的湖边,围坐在餐桌前。宁静的湖水和安谧的夕阳,本来是一幅温暖惬意的景色,但是――

当风起于湖上

搅动树的记忆

……令我们所有人陷入沉默

围坐在野餐桌旁

不确定此刻是继续喝东西

还是该起身回家

――《夏末的某个傍晚》

突如其来的一阵风,将他们卷入浩瀚的自然秩序之中,使他们的神思骤然离开餐桌、湖水,置身于日月运行、时光流逝的宇宙空间。这一发现所产生的震惊,让每个人都意识到有一个更高的存在,它在人们浑然不觉的时候支配着一切生命从出生到死亡不可逆转的过程。更令人惊悚的是,西米克能够在日常生活最容易被忽略的细节中,捕捉到死亡潜伏在暗处的身影:不知何时死在小棚屋窗子里的苍蝇,落满多年灰尘、没有人动过按键的打字机……这些在一般人看来早已锈蚀在死去岁月里的东西,诗人却觉察到它们在黑暗深处伺机欲动的兴奋,似乎下一秒就会跳出来,一把将一个活人拽进陌生的死亡世界(《我们当心点》)。

西米克敏感于死亡的无处不在,敏感于生命的脆弱易逝,这些诗句尽管会给人带来莫名的悲戚,但也以使读者震惊的方式,感受到此刻存在的生命,并思索它的意义。他绝没有止步于死亡的完结,而是继续用想象力触探死之后可能的世界。

在《死刑》一诗中,他颠覆了人们对于死亡的看法,将“死刑”的到来化为“最早的日出”,那是个诞生的时刻,鸟儿和树木屏息静气,“只有高处的树枝上/少数几片叶子/被洒上新鲜的血迹”。我相信那就是新一天曙色的涂抹,是从死亡中分娩的崭新生命。他对黑色的使用如此娴熟,看似随意却显示出技高一筹的精准。他写一只小猫从大衣口袋里跳出来,像是对人类发出某种警告,然后他戴着墨镜走进一家花店为即将举行的葬礼买花。在只有四行的短诗《黑蝴蝶》中,他写道:

我生命的幽灵船

被棺材压着

扬帆起航

在傍晚的潮汐上

这首诗有着生与死激烈的冲突,其内核却又奇异地和谐。显而易见,棺材正要将一个人葬入墓穴,但幽灵船接着就会带他扬帆起航,去往下一段生命的航程――死亡不是结束,是新的开始。西米克对死亡的理解与法国诗人雅格泰十分相像,后者有一首《空气里的话》,描写空气向躺在厚厚泥土下的亡者回忆他生前的爱和生活,并悲伤地哀叹他的消失,但他那位还活着的爱人含泪温柔道:“他已变成了那令他最感到愉悦的形状。”

2

西米克出生于多民族的“南斯拉夫王国”,他的童年时代正值二战爆发,7岁时南斯拉夫开始由铁托领导的南斯拉夫共产党执政。新的南斯拉夫不仅仅沿袭了各民族原有的天主教、东正教和伊斯兰教的信仰,同时执政党的观念也在影响着很多民众。两次世界战争摧毁了很多人的信仰,对于他们来说,以上帝为依托的观念已经坍塌。西米克在评论波兰诗人米沃什时曾说:“如果经历过上个世纪的许多恐怖事件而幸存下来,便会发现:以他自身的经历,他几乎不可能跟那些依然相信‘人性本善’的人沟通。”这大概就是西米克对生命产生深深虚无感的一个缘由。

但作为诗人他同时又知道,不能否定生命的意义,就像不能否定痛苦和死亡的意义一样。在西米克看来,死亡只是生命的一个转换形式,他从一个树根同时也能作为一把椅子而存在中发现过这个秘密。在《秃树》这首诗中,凋零的树叶并非生命结束了,而是追逐着乌鸦继续飞起,“像一名疯狂的神父/拖着一名牧师”。这一视角并非仅仅粘合起生与死的隔阂,也是借助不同信仰教义的相互说服,期望启示人们相异观点的沟通和理解。

西米克《永恒》一诗,最能体现他的生死观和高超的创作技艺。本诗前半阕他问道:一个被母亲抱在怀里的孩子,和一个在公园喂鸽子的老人会不会是同一个人?后半部写道:

知晓答案的失明妇人回想起

看见一艘轮船,

像城市的一个街区那样大

在夜里灯火通明地经过他们厨房的窗口

驶向黑暗的波涛汹涌的大西洋

失明者的眼睛看不到任何东西,但内心的眼睛却能看到时间和空间中事物的挪移。人在时间中诞生、老去,人在空间中随地球、太阳系疾奔于茫茫宇宙。也就是说,无论诞生或死去,也无论你在何处,都在时间的过去、现在和未来,都将永存于宇宙之中。虽然西米克常被称作超现实主义诗人,究其根本,他的诗作都是现实写照,但已跳出大多数人惯常的角度和思维定式,获得了更为广袤辽阔的视野。

作为一个来自“火药桶”巴尔干半岛的移民,他对压迫性现实的敏感更超于常人。《我们的游戏场》《在我们这座监狱》中,杀人者和狱卒都是看不到的,他们隐身于大街小巷,隐身于孩子的游戏之中,而《行刑者的女儿》里,迫于保住肩膀上这颗脑袋的恐惧,“我”不得不朝凶手所代表的权力献媚取悦,忍受耻辱也自取其辱,句句直戳被侮辱者内心的痛处。

西米克还在《暗夜》中想象了上帝、天使、魔鬼这些永生不死者的无聊生活,他们每日要做的事情就是玩牌,夜半时人们也许偶尔会听到纸牌被拍到桌子上的声音。万寿无疆在诗人眼里绝非幸事,倒像是漫长可怕的惩罚。

3

法国哲学家弗拉基米尔・扬克雷维奇曾指出:“只有能够死亡的才是有生命的。”死亡是活着的参照,它为活着的生命提供意义。不能设想无生无死的生命,那样的“活着”就是死亡。西米克自然心知肚明这个道理,所以他才在《那真是个美好的夜晚》中对一群被赶出酒馆、在大街上又喊又笑的年轻人给予了由衷的赞美。而在我看来,其中一个穿着婚纱、拎着鞋光脚走路的新娘子,她嫁给的不是别人,正是生命的活力和不羁的自由。

就《疯子》这部诗集来看,西米克并不是直接描述社会及观念冲突的诗人,但毫无疑问,他就是那个看似远离“震中”却丝毫没有放过任何一丝轻微震颤的诗人。无论是写看不见的监狱看守,还是写时光中变化的人,来自死亡的困扰是高龄诗人关注的主题。而正是这样的主题,使诗人在他的诗篇中获得了勃勃不息的生命,它随着长风和时间的流动依然在人世间缓缓地回旋或长久地驻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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