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帆头条】江岚 读书诗选

江 岚,男,1968年生,河南信阳市人。毕业于中国人民大学中文系,曾供职于中华全国总工会教科文卫体工会。现任《诗刊》编辑部副主任,《中华辞赋》副总编辑,云帆诗友会顾问。著有旧体诗选集《饮河集》《相映集——六人诗词选》。

人间千万事,最爱是读书。一卷倘在手,顿觉烦恼无。神游八极外,与古共徘徊。谁曰古人死?音容犹可怀。文章垂竹帛,岁月岂能磨!望中如有待,不敢恨蹉跎。

矫矫云中龙,肃肃松下风。我思嵇叔夜,何处访遗踪?怜君生魏晋,进退皆不容。无奈抱孤愤,同游竹林中。所谓七贤者,各自有穷通。唯君乃强项,死亦不卑躬。遂令溅血地,千秋吊鬼雄。

《咏怀》八十首,亘古莫能俦。谁知作诗者,中心多隐忧。才高逢乱世,空解为身谋。故人已被杀,生死何悠悠。

生前已绝交,身后却托孤。以此知叔夜,未与山公疏。虽作司马臣,不失一丈夫。只是三公贵,还游竹林无?

子期《思旧赋》,一读一潸然。想见作赋时,先生亦悲酸。山阳忆高会,竹林称七贤。二公久零落,知音更谁弹?

仲容南阮住,常穿犊鼻裤。晾在竹竿上,睥睨北阮富。闲来弹琵琶,不觉天地暮。竹林长在眼,望望成久伫。

伯伦岂病酒?盖以酒自全。尝作《酒德颂》,风神何洒然。偶寄一参军,五斗共开颜。妇人尔何知?壶中别有天。最好死便埋,只要近酒泉。

安丰真高士,富贵仍守贫。贪吝以自污,赖此偶全身。居家重节俭,唯酒任尔斟。忆同嵇阮辈,饮酣向竹林。黄公酒垆在,二贤已成尘。人间何寂寞,又是一番春。

人间无至者,庄叟空谈道。尝观内外篇,何意更烦恼。物我本非齐,形神不同老。世事千万端,哪可一例扫!所谓旷士怀,其实不得好。谁能舍大患?徒想安期枣。

诗中犹作鬼,沉怨一何深。前身知谁是?只应楚灵均。灵均有幸生战国,用舍行藏自斟酌。自信胸中十万卷,剑气耿耿冲霄汉。灵均不幸生战国,为人狷介少遇合。即使报国终无望,葬身犹在楚江上。《九歌》凄迷不可闻,巫阳空招迁客魂。几人临流尚太息,不知化作李长吉。长吉有幸生唐朝,盛世春光遍蓬蒿。何况长吉本王孙,不必辛苦跃龙门。谁知王孙遭嫉恨,只因避讳不得进。闻道通眉指爪长,七岁落笔便堂堂。昌黎先生惊垂顾,一日声名如凤翥。春来车马如流水,乐游原上风光美。王孙此时独凝眸,悄然不觉泪双流。辛苦吟得诗句好,此生只合为诗老。偏是天才多局限,独有诗人愁肠断。休言二十命犹奇,孔子七十仍栖栖。云台巍峨又如何?功名早已逐逝波。陵谷沧桑亦等闲,唯有名山永苍然。以此劝君归去来,且咏佳句登高台。只缘羸弱多愁思,一生用力在楚辞。也恨人间诗意少,转向幽冥觅花草。白日骑驴出柴门,闲游往往到荒坟。平头奴子还相随,薄暮驮得锦囊归。归来灯下续成篇,恰似女娲补青天。五色熠熠交相映,肉眼相对晃不定。伶伦谱之入云韶,风吹直上九重霄。正值玉帝宴群臣,闻声不禁起逡巡。或言长吉撰此词,遂令玉帝久相思。白玉楼成未作记,俊才翻向人间觅。高堂老母舍不得,离魂迟迟亦伤别。窗中烟气尚袅袅,天外车声何杳杳。空余诗卷在人间,王孙一去一千年。故居想像草萋萋,无由一过徒嘘唏。却恨此身犹沦落,不知天上今如何?良夜有酒须沉醉,莫教孤负月明多。

君看凤台咏,何让崔司勋?

相对每不欢,欲罢却不能。

虽同老杜姓,偏与太白俦。

见物不见人,为诗欲何图?

从此得自在,何似沐阳和!

历历见肝胆,物我了不隔。

宁教我负人,不让人负我。奸雄皆如此,小民安可躲?休夸城府万丈深,身旁更有大奸人。君既得势负炎汉,他人逢时亦负君。纵教权势倾天下,一旦崩摧如裂瓦。却看筑坛又禅让,江山从此属司马。聪明总被聪明误,以术相交皆相负。使尔预知后来事,应悔暗中窥国步。

孔明未遇时,高卧在隆中。笑看龙虎斗,烟尘何蒙蒙。一朝佐刘备,歘起若飞熊。手定三分策,相期成大功。博望坡前初告捷,又向赤壁借东风。三气周瑜直到死,七擒孟获何从容。君才十倍过曹丕,更兼为臣善始终。其如刘氏太仁弱,纵有良谋亦成空。六出祁山头已白,劳师无功徒自哀。五丈原头大星落,霎时悲风动九垓。怜君旷古一人杰,惊采绝艳终销歇。人力岂能胜天道,遂教国士吞恨灭。临终或忆司马徽,生不逢时泪空垂。南阳一别杳如梦,旧游虽在安可归?何若当初不出山,任他阿瞒定江南。玉壶美酒长松下,懵腾便是一百年。

孔明爱子龙,与人自不同。一旦闻其死,跌足复捶胸。非唯私交故,为国惜英雄。救主蹈水火,豪气何纵横。且能识大义,曾谏伐江东。

孔明善用火,无一不成功。独烧司马懿,苍天却不容。行藏犹如鼠,屈伸竟是龙。曹家徒扰扰,终归掌握中。

近代兴西学,风雅遂式微。茫茫百年内,吾道欲安归?赖世有耆宿,奋戈挽落晖。尝过张老宅,因得仰高风。古貌何清癯,萧萧若长松。少小事戎马,垂老作诗翁。游历遍天下,挥洒满域中。爱国情弥切,琢句气自雄。赠我《道路集》,温婉复多讽。骨鲠过赵壹,忠愤似杜公。真可赞德化,镗鞳若黄钟。从此知所适,不敢怨途穷。

康王志岂在中原?但恐钦宗北狩还。

克日清河洛,将军徒自雄。一身且不免,况欲建奇功。才略侔诸葛,遭逢愧卧龙。宁扶蜀后主,莫伴宋高宗。阴鸷近乎毅,深沉貌似恭。无非保帝座,故使罢兵戎。二圣永弃北,百川犹向东。事成除异已,鸟尽毁良弓。世道竟如此,天心岂不公?忠魂绕明月,浩气贯长虹。秦桧何鸡狗?安能欺大鹏!

休向人间夸鬼雄,至今还道是愚忠。正因屡触高宗忌,所以不为奸相容。黄壤忍留千载碧,丹心犹唱《满江红》。中华赖此脊梁在,会看神州入大同。

但得唐诗容我读,犹堪随处一开颜。

圣心到底在光复,不把临安唤永安。

情知往事已无奈,起剔残灯自读书。

李成兄乃余人大同学,盖有志于用世者。尝索句于余,以机缘未谐,久未践诺,近日读杨皙子传,因感而有作以赠李兄。

文章难救国,嗟尔子云才。如何生季世,怀抱未许开。书生空看剑,大盗复登台。江亭三坠泪,风景倍堪哀。谁人知国士?委屈在尘埃。掩卷成叹息,长歌归去来。

生来本是悲秋客,却把袈裟裹此身。

近代若论绝句好,玄英殁后更无人。

月照洞庭舟已去,梅花还待赏心人。

田园空待人归去,进退其如已两难。

读罢松声犹在耳,只疑六月已生寒。

无那同心人已去,当头唯有月如盘。

闻说康桥风日好,断魂一去不知年。

自有声名悬日下,何劳附凤又攀龙。

时穷吾道竟何之?著论虽高不适宜。

一代文章犹在腹,高名已被任公知。

太白骑鲸去,寂寞已千年。后代学诗者,唯君似谪仙。长才任挥洒,风度何翩翩。金榜无一第,高名动九天。却作校书郎,仍愁沽酒钱。茂陵本多病,叔宝莫谈玄。鹤声徒自赏,龙潜犹在渊。子美殁已久,毕公独相怜。千金赠词客,举世仰高贤。便游长安道,竟尔逐逝川。

白衣未脱又一世,青眼相逢能几人?

唐诗健者凡几辈,就中最爱杜牧之。非但诗有高格调,更兼为人亦何痴。平生自负王佐才,朝廷只用作拾遗。眼看庸儿鱼贯入,独放宣城老霜髭。细寻出处似太白,座前唯有酒盈卮。春风沉醉扬州好,重来湖州却伤悲。少年情事知多少,每教后代起相思。

升仙桥畔忆青衫,高车驷马几时还?景帝好武不好文,却随枚邹到梁园。梁王宾客皆能赋,置酒平台歌《白纻》。只言欢乐长千载,谁料人生似朝露。梁王一去梁园空,独返成都卧秋风。家徒四壁难久住,更驮行李向临邛。含情一曲《凤求凰》,喜得文君共翱翔。不辞暂将雕龙手,筑个梦乡当故乡。嗟尔生性本萧疏,何必入世学相如?须知人道非天道,从来宦途是畏途。遭逢武皇又如何?当筵耻逐倡优歌。且向茂陵校书稿,莫依金门叹蹉跎。乘黄鹤,归去休,月明何处无高楼?功名事业全抛却,能作辞客也风流。请看逸采生豪翰,不假飞腾自可传。但使斯文永不坠,会同日月照尘寰。锦水东流猿啸哀,长卿去后空琴台。料得他年来相访,竹林残照独徘徊。

一挥便可博千金,谁言小技不足道?

诗国五千年,群星何烂然。今古遥相望,精神永绵延。初民吟唱皆天籁,零落至今几篇在?屈平憔悴赋离骚,终古遗恨逐滔滔。汉魏犹能尚风力,六朝正声已衰敝。借问风骚谁能兼?三唐唯有李青莲。青莲游历遍天下,对酒高歌谈王霸。刚肠难容世间恶,怒极便学祢生骂。天降客星古亦闻,唯君号作谪仙人。谁知才大多杞忧,难禁人间万斛愁。入世未必堪作宰,只是夙心不可改。其如世路多荆榛,书生报国终无门。即使遇着隆准公,也应无奈逐赤松。何况明皇爱倾国,文章虽好梦难托。薄游金门便思归,长安回首首空垂。少小习得纵横术,成败历历如在目。自谓一言天下从,坐令百川尽朝东。却恨六国已烟灭,策士风流成永诀。只今蹈海有何难!但悲不见鲁仲连。每过南阳思卧龙,羽扇绾巾向蜀中。故国月明江水寒,犹对东山忆谢安。英雄豪杰何其多,仰望云台泪滂沱。盛世空教作酒仙,长铗归兮莫复弹!读书本意在苍生,出山岂是为功名?只要无愧段干木,不妨高卧作长城。垂老胡尘暗京洛,壮心还欲横大漠。宗室相斗无是非,班超投笔却投谁?长流直到蛮荒地,方能消得肃宗气。归来心平时未平,袖手乾坤独自行。秋浦风光何窈窕,居人相劝此中老。何必苦心更求仙?不若携壶眠芳草。后人爱君不知君,徒劳物议尚纷纷。未能忘情兼忘世,立功不成立文字。咳唾随风散珠玉,几曾矻矻就格律。直教作诗如作人,岂独下笔若有神。衣钵千载谁能得?只有青丘与仲则。二公才调颇轩轩,长使人间忆谪仙。生前曾与青山约,死后便埋青山脚。还有阆仙来作伴,想君不再恨萧索。何日一过青山下?休教浩歌泪沾帕。结个茅庐在深谷,永愿此地学耕稼。

少年见画像,怜君太枯槁。短褐不掩胫,白发乱如草。无怪李太白,拍肩相嘲谑。笑尔作诗苦,清癯似沈约。偶尔读君诗,中心亦不喜。风格何太质,我则爱绮靡。束之高阁上,经岁不复理。悠悠三十年,回首多辛酸。备尝世味苦,弥觉诗味甘。重读先生集,令人长叹息。气盛似乃祖,才高兼武库。有幸生大唐,无因悲末路。却作长安客,十年未脱白。徒劳三大赋,君门九重隔。一从胡尘起,生事转栖栖。天子正拨乱,何暇更拾遗。百里不足为,从此挂冠归。归老江湖旁,扁舟意何长。为爱浣花溪,诛茅作草堂。闭门独偃卧,更不问炎凉。农夫共往还,大笑入醉乡。即此见汝真,知君亦可人。虽然愧中道,为道不顾身。狂来骂严武,曾不念旧恩。一旦故人去,抚棺独伤心。暮年尚飘蓬,诗多人更穷。故园不可到,魂消三湘中。可怜埋骨地,千载起悲风。风卷湘水波,似君发浩歌。莫遣骚客听,肠断又如何!

把酒读书好,因人成事难。休夸入廊庙,终去泛湘川。万古埋冤地,几多迁客船?孤坟拜虞舜,斑竹忆婵娟。屈子独沉久,汨罗千载寒。贾生伤寂寞,鵩鸟恨屯邅。不忍吊陈迹,其如凭朽栏。乌啼竹枝上,帆泊洞庭边。欲作送神曲,却成招隐篇。一从辞帝里,几度望长安?车马忽相待,风尘独自还。立身双阙下,回首十年间。耿耿气犹在,区区意不传。看花来紫陌,驮酒向南山。才过玄都观,又违青琐班。更堪十四载,仍作再三迁。政自阉人出,祸从朋党连。谬承宰相誉,愧似巨匏悬。漂泊任舟楫,蹉跎经岁年。文章聊自适,风景共谁看?落落知音少,沉沉望眼穿。索居陋室里,延伫晚窗前。有意学杨子,精心草《太玄》。苍天不可问,大道岂空言。何必发高论,无须作郑笺。且吟诗句好,能得暂时欢。金马老还入,铅刀割未闲。同声喜唱和,无事免周旋。再过玄都观,空悲蒿里烟。一生愁不释,三黜鬓成斑。木落泣骚客,月明怀谪仙。世非无圣主,命合着青衫。宦海徒垂钓,名山自可抟。诗豪非忝窃,余子莫轻攀。神物永相守,人间犹自怜。感君多意气,拔剑舞龙泉。誓逐鲲鹏举,羞随燕雀翻。纵然蹈江海,依旧起波澜。遗响在天地,垂辉比圣贤。湘弦虽自爱,凄切更谁弹!

执戟不过一腐儒,垂老翻欲轻辞赋。大难来时空投阁,草玄只堪覆酱瓿。《剧秦美新》庄重极,只劝不讽亦何故?愿学长卿苦雕虫,似此壮夫未可慕!

夜半窗前风满树,长空如墨雷声怒。此时端坐思古人,忽疑项王犹喑恶。八千子弟俱为神,手掣闪电破苍旻。积恨滔滔何由泄,化作猛雨若倾盆。秉烛却读将军传,生气凛凛如对面。垓下悲歌犹在耳,谁唤虞兮舞千遍!得失成败俱茫然,抛书且饮老白干。

为人切莫作才女,才若高时恨亦多。

徽因小姐最明智,不嫁诗人徐志摩。

命比王勃不算薄,寿如彭祖又如何。

读罢《涉江集》,使余心怅然。词调何清深,端不愧易安。诗亦有法度,得自老杜传。时人谁能比?寄禅堪并肩。晚生徒仰望,高风已邈绵。我昔到武昌,曾过珞珈山。山名闻已久,无因一来攀。泛舟东湖上,冥蒙雨如烟。对景不可乐,欲去更留连。当时不知君,多年此盘桓。一从乘黄鹤,风物永萧然。

天道不可违,人力有时穷。嗟尔杨皙子,费尽无用功。帝制成虚幻,鸿图一扫空。垂白频回首,恍然似梦中。梦中年少正风流,读书击剑在东洲。平生有志帝王学,师事先生王壬秋。师徒相得纵高谈,明杏斋中夜未阑。先生忽起歌古调,声何激越涕泗涟!独携书剑赴上国,几回落第叹蹉跎。陶然亭畔遇静竹,淡淡春山横秋波。相约共游潭柘寺,曲水流觞何迟迟。欲结同心百年好,怎奈天意不可知。京师一别便五载,却闻仙子返瑶池。那堪远游到扶桑,归来犹自九回肠。长因佳人千惠子,记得樱花二月香。天书征召重入洛,踏遍西山祭翠娥。何期静竹尚在世,十年相思染沉疴。只疑相逢仍是梦,沧桑无复少年容。春来陶然亭上望,水流花谢太匆匆。此时天地已翻覆,空令书生回国步。不料国士遇枭雄,进身反把一身误。昔日朋辈知多少?功成名就皆美好。独因帝制成祸首,从此身名伤潦倒。永日枯坐禅堂里,闲听门外落秋雨。秋雨如丝剪不断,恰似哀愁千万缕。独行古道何太痴,自矜奇学不逢时。未必君宪误中国,但愧平生负恩师。苍苍两鬓空摩挲,悲来无泪洒铜驼。任性铸成千古恨,壮岁一去奈若何!静竹死后知音绝,可怜心事向谁说?休对江亭题好句,难凭赤手补天缺。真成旷代一逸才,只合隐逸在蒿莱。也愿彩服娱双亲,忍看故国尚烟霾。穷途更谁识英雄?偃卧沪上作寓公。何幸遇见天下士,杯酒谈兴已纵横!帝道真如枉用心,医民救国更有人。回头笑看来时路,不恨儒冠误此身。夜深读罢皙子传,不觉推书成长叹。君才何必让康梁,奈何结局多变幻。假若未遇王闿运,不主革命便维新。假若未遇袁世凯,定是民国一功臣。幸耶不幸独自知,时耶命耶皆参差。或言行为多反复,谁解君心本无私?但恨时无李世民,才高房杜亦轻尘。直是造化暗捉弄,长教歧路苦逡巡。风流云散怅已矣,休对青山忆往昔。樽前犹有明月在,且听佳人吹玉笛。

唐诗有三李,其人皆雄才。太白为诗仙,六合独往来。长吉为诗鬼,幽吟亦可哀。唯有义山乃诗人,不辞淹卧在风尘。浊世何物堪寄傲,聊把长闲付短吟。难怪读罢总不乐,似君当年太寂寞。欲赋新诗总无题,书成雁字却难托!饶尔才高似相如,一生成败由令狐。丈夫岂肯因人热,且枕北窗观道书。恩牛怨李结成党,却令斯人屡遭殃。从此沉沦在下僚,扁舟几度适异乡。故国山川浑未改,盛世一去不复回。空有雄心回天地,几多歧路恨徘徊。检点平生无所成,苦吟换得四海名。晚唐唯有杜牧之,可与先生相抗行。当时人称小李杜,堪接李杜之逸步。前后双峰遥对峙,文采风流相倾慕。太白才调何矫矫,子美格调独苍老。小杜风调婉转极,义山情调最窈眇。也说义山无题诗,咏罢令人不自持。一唱三叹皆有度,恍如洛水神女姿。都言《锦瑟》不可解,谁知幽恨本难写。往事历历频回首,争教心绪不成铁。玉阳山高白云飞,故园深巷柳枝垂。年年只向梦中见,长路悠悠何日归?五门秋草已含霜,才入中年便悼亡。从此幽明成永隔,空对蓬山看夕阳。相思无那令人老,独立中庭何悄悄。似此星辰犹昨夜,更谁相伴到清晓。怜君不如牵牛郎,守望仍在水一方。最是七夕团圆夜,天上人间共辉光。只应长作伤心人,一怀愁绪比海深。海枯石烂终有日,唯此闲愁万古存。堪叹后世学义山,更无一人得真传。刻红粘翠岂不工?泥塑木雕气索然。我意义山不可学,其人其调已永绝。若非多病复多愁,谁能伤春又伤别!毕生心力尽于斯,个中甘苦几人知?把君诗卷为君叹,秋窗月落何迟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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